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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年生,宜蘭人。紅樓詩社出身,臺灣大學新聞研究所碩士。現於資本市場討生活,頭不頂天,腳不著地,所以寫字。   曾獲文學獎若干。著有現代詩集《青春期》,《嬰兒宇宙》,《偽博物誌》,《我只能死一次而已,像那天》,《嬰兒涉過淺塘》;散文集《樂園輿圖》、《棄子圍城》、《天黑的日子你是爐火》、《阿姨們》。作品多次選入年度散文選、年度臺灣詩選,以及《七年級新詩金典》、《港澳台八十後詩人選集》等選本。   Contact email: yclou342011@gmail.com

Aug 3, 2005

《失憶》

 

 記憶裡頭對於那車禍如何發生的片段已經佚失了。她想。只剩下一道光

,白色的光,迎面而來速度飛快。雨夜裡頭的光如此光采眩目,漆黑的道

路中央就是舞台啊光打亮她,打亮來,回過神但覺全身酸疼,刺痛遍佈全

身遍佈在小腿手肘腰際。是擦傷,感覺到那些個細弱微小的傷口們全都綻

放張開,呼吸,偏又同時喊疼。



 怎地都記不起了。從哪兒來又要打哪裡去,她呆呆站在路肩上腳邊是翻

覆的摩托車引擎仍在空轉,發出無機且呆滯的隆隆聲。



 光亮起,光消逝,抬起頭來是一片黑沉沉的雨雲,降下水來打濕這城,

這夜,打濕她的眼。還就是疼著。睜開眼也看不見任何東西,恍恍然聽不

清周圍停下路人的急切關心,發生什麼事情了呢她想,卻又理不出什麼頭

緒。依著直覺她打開背包拿菸,口袋裡掏掏摸出支打火機點上,這火光如

此溫暖,比濕漉漉的地面溫度略高。深深吸口氣,尼古丁氣息陌生而又熟

悉,想不起,想不起自己什麼時候開始抽菸的全忘了。跟著感覺走吧這世

界距離她好遠。



 一些片段走過,卻停不住抓不牢。腦海裡浮出張臉龐,是誰,男人輪廓

卻又搭上一組女子的口唇,全都攪亂,全給踹翻重組了怎麼這樣。這樣。

是誰,在哪裡,如何,啥時候。什麼。沒了都沒了,這視覺記憶逕自拼貼

出幾個紊亂畫面卻勾勒不出個確切印象,徒留感覺。



 雨裡,所有事物都又近又遠。眩暈著。



 菸才沒抽兩口就令她心悸,意念混雜交織著,煩。手一揮,紅色火光畫

出條弧線落在地上,就熄了。似乎聽見輕輕的「嚓」的聲音。



 也不知道怎麼就回到家,翻找手機通話紀錄按下撥出,撥給F。多麼熟

稔的名字,試圖透過對話召喚,召回車禍之前的破碎事件斷片。撥號音響

了幾聲嘟嚕嚕嚕,嘟嚕嚕嚕,嘟,嘟,嘟,您的電話將轉接到語音信箱。

悻悻然切斷電話時一邊搜尋著腦袋裡的種種印象,才發現其實她連自己和

F的關係都覺得模糊,瞪視著手機上的F的名字就讓她一陣頭暈目眩,疼

著。好疼。這名字直直扎進,刺傷她。空洞的疼,像蛀牙,打從頭殼內部

鑽出隱隱痛著卻什麼也記不得。



 無法召喚起現實的記憶,卻還記得心痛的感覺。悲傷慢慢漲潮,悲傷,

直直貫連到F的名字上,在手機螢幕裏熠熠閃爍著。啊那似乎是非常悲傷

的分離與拒絕啊她只依稀感受到這個。



 F,F的名字。是誰呢,電話彼端,未及接通的人名。



 記憶生病了。



 漫無目的地爬梳著亂糟糟的記憶,想不起誰是誰啊哪個名字該對上哪一

張臉。像溺水者攀援著撐不起自己重量的浮木,還是要死命抓住,再打給

N。電話彼端的聲音接起時又再重複了熟悉的陌生感,應對著怯怯向他說

自己車禍了。N著急的聲音哇啦哇啦說妳有沒有怎樣呢有沒有上醫院去噠

噠噠噠N說話好快,機關槍掃射打得她更暈了,她呆笑說沒啥外傷,就好

多事情忘記了其實連N是誰也不太記得。N的機關槍一下卡榫又打開噠噠

噠噠說了一堆就也順便交代了他,P,R都是她的大學同學死黨四人組云

云,記憶瞬間湧進她卻只覺得神魂顛躓怎也記不牢固,只好傻傻對N說謝

謝再打給他,掛上電話像穿上件防彈衣。



 跟這人作死黨還真是累,她想。點上根菸吧好好整理N的子彈們。把身

體摔進鬆軟沙發,雨在窗外,淅瀝淅瀝地下著。思緒奔馳如火如荼,晃過

跑過,走過,閃現的片段就像在眼前,伸出手去搆不著,勉強以指尖搆著

的畫面卻又嘻嘻笑著擺出個鬼臉,她怎麼左看右看也認不得這模樣。



 這模樣,這世界的模樣。我認識你嗎,你認識她嗎誰又真正認識了誰。

被建構起的人際網絡啪地摔碎了就重來吧。還是,真可以重來嗎。用力撳

下reset鍵啊其實她也真不願意這麼樣。



 再拿起電話撥打給女孩P,一派溫文的聲音說聲喂,真是溫暖啊她想,

比菸蒂火光和雨濕路面都還要再更貼近她一些的,P的嗓音真是好聽。P

已經從N那兒聽說她出車禍的消息,趕明兒要陪她去醫院檢查看究竟是怎

麼回事,失憶可不是什麼小事情欸P說,真想要記得的記不住可讓人困擾

了,前後順序全都顛倒模糊,搞不好生活也一併被打亂,該完成的,已經

完成的,事情一再一再重複。以為自己不曾做過就再來一次挺惱人啊。P

說,慢慢的,一字一句。好舒服。突然她欸了一下,問P怎對失憶帶來的

不便如此熟稔,P略略停頓,嘆口氣說妳連我大學快畢業時也出過這樣的

車禍也忘了。對不起,她說。P笑開,說我懂。真是懂。明天再聊吧帶妳

上醫院看神經外科去,噢對了也不用費事打給R啦,他上禮拜飛美國下個

月才回來。



 她笑笑說好。掛上電話又是一屋子的黑,這黑,混合了窗外鬼雨漫漫,

真黑。往某個她不知道的方向延伸過去,她的記憶繼續自行重組著,拉進

一些就又有另外一些從某個地方洩漏出去。



 她身上每個傷口都正細細地流出黑色的血液。



 記憶原是黑色。



 記憶生病了,卻還保留著衝動落淚的本能。這城,這雨,巷弄街道之間

,和什麼樣的人們有著什麼樣的遇合,分離呢。記不得了都記不得。黑色

的記憶被安靜地拭去,無從辨認,無從記起。現實走入長期記憶,卻又演

映起,遂成為一齣老電影無聲播放。虛妄不真。



 再點起菸,肢體匍伏於這黑色的房間,柔棉的沙發。卻不能睡,她害怕

好不容易以指尖攀援的點點故事,睡著了,就要深深沉入黑夜的最底。所

以不睡。多怕,賴以依恃的一切都已不再穩固。



 只有身體還在,傷口們緩緩綻放,痛覺開花。



 像金色瑪格麗特,一朵朵,爬藤在她身體的每一處蔓延。



 她爬入自己意識的深處,尚稱清醒。卻慘慘發現儲放記憶的每個房間編

號都被惡作劇似地調換了順序,而她找不到可供重新分類的線索。就推開

門走進,仔細審視所有過去,那些亂了套的,跑錯台的,對錯腔口把式的

一切一切,人生如荒謬劇般交錯糾結。大學時候的朋友們P,R,N,好

像好像已經過了很久,那些笑,默契,慣用的語句。好遠,飄忽著。如鞦

韆盪著一下靠近,隨即遠離。想著想著卻又忘記,剛剛P說R去哪裡了什

麼時候回來呢,打給P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出車禍又是什麼時候,很久以前

嗎好像是。大學時候的車禍嗎,已經失憶這麼久了。不對,她卻又推翻自

己飄渺的記憶。好像,又不是。像,就不是。



 到底是怎麼回事呢。她手執行動電話一下呆滯了。無法正確地記得,也

無法,無法一下子回到過去。以記憶建構的時光隧道斷掉了,通往一個未

知的空間,嘩啦啦一串珍珠項鍊斷落地面,無能銜接起原先的順序。



 觸到記憶,卻再不精準。什麼時候開始,又何時結束。



 記憶像個重複的惡夢。來來去去,鑽進走出。鬼魅迴旋。



 記憶是,暗房裡的藥水槽,顯影,急滯,定影。急滯槽全漏光,只剩下

剛定影的現在,還有,顯影太久的過去。只目見現在,還有過於久遠的以

往。所有適才發生的故事,都誤以為已消亡太久。時間光線,無法定焦。

先後秩序上的謬誤。卻還留有當時感覺,沒有畫面,沒有聲音,徒剩直覺

啊直覺。夢囈不斷。她一個人被困在黑暗裡,摸索著各種打開房間的密語

,無論那房間打開後是多麼殘酷的風景。要打開,笨拙地。搜索著每一個

幽暗的人名。



 好像失去。但失去什麼她也無法確定。該要走出去,走到這城市裡,探

詢些可供開啟的線索痕跡,走過的路,看過的車流人潮。呼吸城市的呼吸

,需索人與人擦身而過的氣息。要睜眼召喚,喚回故事發生的位置,逼迫

著想起。要接近,接近來,接近疼痛的本質。她要在城市裡頭擷取可供失

去的記憶,再一次認識自己。那困頓時刻,舞動熱情,戀愛與悲傷,要生

活的所有環節再次表態,再次記憶。



 恍惚著天就亮了。她走上街頭。昨夜的雨,昨夜有下過雨麼,地上還有

好些潮溼的痕跡,她於是確知啊是的昨夜,在雨裡的自己。那麼安靜。天

空的顏色淺淺透出淡薄的藍,又透明,有雲,卻像沒有似的。天空毫無任

何性質,也沒有任何標記,掛著。這色度澄澈乾淨。



 高不可測的天空。深不可測的記憶,很私密。



 她步入地鐵站,還沒走上月台就幾乎可以聽見列車在城市肚腹裡頭飛馳

的聲音。無機的轟隆聲音,再度聽見,就想起雨夜裡空轉的摩托車引擎。

所以是這樣的,影像鈍了,非常不敏銳,畫面走進腦袋就又消逝。聲音比

較牢固。但就只有聲音,所以不敢確定聲音是否贗造。她懷疑自己當然會

為了填上那些空白之處而贗造一切。聲音,影像,氣味。F的臉,他的聲

音。他腋下的氣味。啊的一下被什麼東西重重撞擊。



 關於F的整體。



 她竟想起了F。那時候的他們,他和她,並肩躺在夜暗的百葉窗下安靜

地彼此碰觸,幽微的燈光下看見對方。她聞到他,她聽見他。她看見他。

這記憶泡沫般吹起,就又閃爍著微光破滅而去。列車轟隆而來,在地底響

起嘶噓的尖叫,又將畫面給衝散。F,F啊。突然她覺得想哭,眼淚吧答

吧答落下,那時她好像在F的懷裡抽了一根涼菸,F慣常抽的那種。噢這

是多麼令人驚恐的一場大夢,噩夢,噩運,後遺症令她恐慌。會不會,會

不會下一秒鐘就把所愛的人事物全給遺忘。



 卻又記得那疼痛,地鐵幽暗的白色燈光底下她環抱自己的身體,真疼。

傷口細細地呼吸,卻比不上F這樣扎進來,裂開。記憶洩了一地。關於他

,車禍要她抹煞了他,怎地又憶起。她卻記不得了,記憶紊亂千頭萬緒,

一個人名,全都撩亂地通往地獄,被愛,愛人,能不能一筆勾銷,能不能

不再想起他的身體。他的吻,給著,度過的日子都結束了。就忘記。



 她記得曾經走過。記得,卻不記得曾經走過哪些街角。她開始緩慢地在

城市裡頭漂移,緩慢並非選擇卻是必然。緩慢而恐怖地,慢慢湧現。無論

是多麼普通微小的事件,都在穿入一條又一條巷弄時,清亮地敲響起。進

來,出去,進來出去,牽扯擰痛著如此模糊,破碎,曾經。第一次走過的

公園廣場,第一次約會的蜿蜒山路,F身體的觸感,聲音,喘息的頻率。

氣味具體早已散失佚落。怎麼記得住該怎麼記得住這一切細微波紋,點點

曾經,她怕。又想起個久遠以前的夢,夢境裡F轉身關上門,門外怎地哭

喊他再聽不見不打開,不回來。



 她怕。她瑟縮在第一次碰見F的便利商店門口,抱著自己抽搐落淚。唇

邊的吻痕乾涸了不知多久,流淌的體液汗水當然也早已洗淨,那些一起走

過的街頭不會再走過一次。F已經離開。她知道,終於。如此確信。記憶

這樣,譬如以為愛過的人已經留下記憶在身體裡頭,但那不過是個永恆的

回轉,繞啊繞,迴圈折返,記憶就變成影子,變成尾巴。切不斷,時時刻

刻提醒。可以用最強壯最優美的姿勢轉身,但永遠躲不開影子和尾巴。F

已經留在她裡面。



 切斷了,尾巴就又長出來。記憶不死,記憶是黑色的。



 好像陽光與陰影的選擇,她痛,她想忘記。卻又享受這痛覺。忘記了卻

又要低聲誦起回魂咒語,召回現實召回記憶,召回確切的傷害而不只是記

得這疼痛。F的溫柔,F的殘忍。他的擁抱他的離去。也像痊癒和忘懷,

當她和她的過去不再那麼清晰地連結,當時間施展了某種詭計,她可以把

所有房間都打開,互相貫連串通,變成一個巨大的黑色房間。先後順序就

不是那麼重要。就可以沉默,可以不用說話。很安靜,很慢。記憶,專注

又溫柔。



 她的記憶虛妄失真,空洞。或許在期待某種儀式的完成。幾乎是,幾乎

是要將記憶推落谷底又再親手撈起,撫慰她的傷口。死一次,復活。再死

一次吧當然還可以再死很多次。



 對自己說,離開。離開這場域,離開是所有的答案。這城,裡頭有著F

的呼吸,離開之後所有事物都在身後了。記起也無妨,她可以再度遺忘。

召喚記憶是都市裡的降靈,降自己的,降愛情的靈。走近相同位置就使得

記憶更加詭譎鮮明,正對著自己最想隱藏的角落直指過去,無從閃躲,無

從逃避,再次疼痛地提及。除了記憶以外反正F什麼也沒留下。



 她懂。



 當記憶的門打開,後面有另一道門。門打開,門裡面還有門。門打開就

令另一道門關上。記得這些姿勢,就順便忘記不美好的部份。門打開,門

關上。城市裡頭F存在,在記憶中她就不能有別種姿勢。她明白,真是懂

了,所以不再追問。默默地承受著。傷口也漸漸癒合。



 記憶的疾病已痊癒,就不再衝動落淚。身體的擦傷也將隨著時光推移而

復原,非常確定。右臉頰的傷口處理得非常漂亮,連一丁點痕跡都沒有留

下,不過少去了外傷的標記,似乎也等同於失去許多破病的寬恕。這時手

機響起,P問她在哪裡要陪著去看醫生。她再笑笑,說不用了她記起了什

麼,再說只想要和P聚聚,好好整理一下過往的時序。約了時間地點就掛

掉。P一派溫文,她突然想起大學時候自己好像曾經喜歡過這女子。那麼

就再一次吧,再一次。重溫起那些過去。



 約定的地點陽光很大,熾熱的。天空藍。



 她移了移腳步站到陰影裡面。看到P了遠遠走來,這女子。多美麗。P

給她一個微笑,她知道這笑她以前早習慣的,她知道的,溫和而安靜。



 P問真好了是嗎,她笑笑,說就這樣。挺好。以一種無以名狀去代替另

一種。記憶生長,記憶消滅。



 一直到很久以後,和朋友們聊起F和她之間,她笑。只是那樣淡淡地笑

著。「當我和我的記憶當中有了時間,」F變得像是一條影子,影子身上

也有尾巴。淡淡的鐵灰色,回身時總會看見,但她也就習慣了帶著那影子

與影子的尾巴,步行。迴旋著跳起舞來,將影子高高地揮起。像那些穿魚

尾裙跳舞的女子。



 只剩下這姿勢,但這姿勢真美。

 

6 comments:

  1. 看過你的詩,沒想到你的小說文字意外地清新乾淨,且因為是寫詩

    的關係吧,文字有種自然的韻律,很美,很喜歡。

    在小說中看到許多熟悉的記憶,因此動了念頭留言給你。

    覺得你的小說文字比詩具有的女性味更重,更柔,

    (或許只是因為這篇描述的主角是女性?)

    也許這麼說你會覺得是玩笑話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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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謝謝。

    知道有人喜歡我的東西,就會一直寫下去啊

    不然覺得沒人要讀我就也不用寫了。

    哈哈哈哈



    我的小說即使寫的是男性,

    陰性的氣息也仍然很濃重啊我想。

    〈醒來聞到咖啡香〉就是吧。哈哈哈

    寫來寫去,其實

    寫的不就是自己呢。寫啊寫



    書寫到不了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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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我是路人。

    高中時看過你的詩。

    這一篇好黃碧雲。

    不過還是蠻好看的。加油。



    想偷偷說,我覺得她不像個一般的女子,比較像踢,呵呵。

    男孩的陰性書寫,寫出來的是另一種有趣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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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自己也覺得越來越黃碧雲

    不過沒那大氣。所以說本質上還是不一樣的

    只想要往最深處鑽啊鑽的鑽進去

    寫著,有沒有出口。



    還是想問自己。

    一直寫下去也只好這樣

    到世界末日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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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只想要往最深處鑽啊鑽的鑽進去"



    推這句話。



    (啊,我沒有別的意思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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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往自我的最深處鑽進去。」

    啊啊怎麼越講越西斯的感覺呢(羞)

    唔,

    應該這麼說:



    「希望有人往我的最深處鑽進去。」



    啊啊更西斯了。

    我的意思是想要被了解啦,哈哈。

    想到哪裡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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