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y photo
1985年生,宜蘭人。紅樓詩社出身,臺灣大學新聞研究所碩士。現於資本市場討生活,頭不頂天,腳不著地,所以寫字。   曾獲文學獎若干。著有現代詩集《青春期》,《嬰兒宇宙》,《偽博物誌》,《我只能死一次而已,像那天》,《嬰兒涉過淺塘》;散文集《樂園輿圖》、《棄子圍城》、《天黑的日子你是爐火》、《阿姨們》。作品多次選入年度散文選、年度臺灣詩選,以及《七年級新詩金典》、《港澳台八十後詩人選集》等選本。   Contact email: yclou342011@gmail.com

Aug 14, 2005

《溫室》

 

 三月份的台北潮濕了起來,春雨可有可無地下著,隨即被初春

的太陽曬得略乾,黏膩悶熱不堪。



 他和他心愛的花花草草一同分享位在五層樓公寓樓頂宛如溫室

的私密空間。當他在右手手腕外側發現一只細緻均勻的紅腫包包

時,恰好是三月中,他記得,去年也差不多是這時候獵到第一隻

吸飽血卻逃命不及的蚊子。「啪」地一聲他幾乎可以感受到蚊子

的外骨骼在他掌心脆裂死去,鮮紅的他的血稠稠地濺了開來....

像一口咬開酥皮果醬泡芙那樣。



 是時候了,他滿屋子茂密蓊鬱的花花草草之間蟄伏過一整個冬

天的蚊子們也該甦醒。於是他嚴陣以待。



 回想起去年三月第一次打死蚊子那爆漿式的手感,突然,竟又

想起了她。在某個夏日躁動的夜晚,他和她開火對罵大吵一架然

後收拾好行李離開他們小小溫室公寓頭也不回的,啊是啊他的女

友。不知怎地,印象中她最後氣鼓鼓的背影竟像極了一隻剛吸飽

血的母蚊子,跨過門檻還不忘用力地甩上鐵門「砰」地巨響,背

棄了他和他的花花草草。嘿如果當時把她一巴掌拍死在雪白牆上

,又會是如何一幅風景呢?他想。



 他從抽屜中找出不知什麼時候留下的繡花沙包,丟接丟接訓練

反應,以便到時候能夠迅速地聞聲出招務求開掌見血萬無一失。

他也準備了一支電蚊拍要啪滋啪滋電他個痛快死了還得鞭屍,但

自去年揮拍落空電到自己被女友狠狠嘲笑一頓之後他也就對這玩

意兒保持戒心格外謹慎且不願用它。(那又有什麼關係呢?他想

,最後她仍然離開了他和他的溫室和他的花花草草,背影氣鼓鼓

活像吸飽了血的母蚊子。)他還買了一罐小護士面素立達母放在

身邊,薄荷氣味清涼止癢有效消腫以防萬一作最壞打算。



 三月。他蹲在他溫室一般的小公寓等蚊子,不停複習去年打死

第一隻蚊子的快感。



 四月。他打死今年第一隻蚊子,但觸感生澀僵硬如壓碎一片烤

焦餅乾。張開手,只有蚊子,沒有血。



 五月。右手腕外側那只細緻均勻的紅腫包包早消去多時,他卻

開始想念那股自紅腫處發散出來的酥癢,與輕微炙熱....



 六月。空揮著電蚊拍口中反覆模仿蚊子飛行的嗡嗡聲,希望能

多引來一些蚊子,也好。如此神經質地等待著。



 到了七月,恍然明白這兒只有不吸血的公蚊子。



 於是他同他寂寞的公蚊子們一起在公寓樓頂的狹小溫室裡日夜

守著花花草草盼望雌性的到來。

 

No comments:

Post a Com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