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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年生,宜蘭人。紅樓詩社出身,臺灣大學新聞研究所碩士。現於資本市場討生活,頭不頂天,腳不著地,所以寫字。   曾獲文學獎若干。著有現代詩集《青春期》,《嬰兒宇宙》,《偽博物誌》,《我只能死一次而已,像那天》,《嬰兒涉過淺塘》;散文集《樂園輿圖》、《棄子圍城》、《天黑的日子你是爐火》、《阿姨們》。作品多次選入年度散文選、年度臺灣詩選,以及《七年級新詩金典》、《港澳台八十後詩人選集》等選本。   Contact email: yclou342011@gmail.com

Sep 18, 2007

viewpoint

 

 最近又開始激烈地同人們講述著「社會運動--究竟該不該

動?」的相關話題。這不只關乎我作為一個「主動的旁觀者」

身分的樂生部分,也包括,十月中的台灣同志大遊行。當然不

得不想起杜思妥也夫斯基的《地下室手記》,主角「地下人」

是如何與他的宿敵--一個六呎高的官員--對峙並誕生出更

多、更多的個人力量:



   「對像我這樣的人,或者其他比我更加整潔的人,

    他只是旁若無人地走過。他直端端地走向他們,

    好像他前面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而且在任何

    情況下他從不讓路。我盯視著他,對我表現的怨

    憤感到心滿意足--每次我都憤憤不平地為他讓

    開了路。」



 地下人在「社會性」上的被貶抑、被降低,在小說當中並非

來自於主角的畸型人格,而是展現在這舞台--彼得堡--生

活的「正常」結構運行。涅夫斯基大街是一個現代公共空間,

提供了地下人、以及其他在小說當中未曾言說的角色,一個富

有誘惑力量的--對於自由的期望。



 但這條街道所承諾的期望,和它實際上所給予的事物的對照

,卻又是如此地殘酷:



   「大家應當平等地讓路,就像有教養的人們彼此相

    遇時做的那樣:你讓一半、我讓一半。相互尊敬

    。但這種情況從未發生。我總是在讓路。當我閃

    到一邊的時候,他甚至從來不瞧我一眼。」



 於是地下人的壓抑開始令他籌畫起接下來的事情:



   「當然我不會真的撞進他的懷裡。我只是不向旁邊

    轉身,只是撞到他而已。而且不太猛烈,僅僅是

    互相的擦肩--恰好是體面的行為所允許的。」



 這不是退卻或者逃避。在彼得堡,在涅夫斯基大街上,要求

平等事實上等同於要求優先權一樣地激進。而且對於那位塊頭

大上地下人兩倍的官員而言,這樣的行為顯然會給地下人帶來

麻煩--會是怎樣的麻煩呢?怎樣都有可能的。然而地下人並

未因此而停止實行他的計畫。儘管在地下人再度預見官員的時

候他突然感到怯懦--這是杜思妥也夫斯基最擅長的黑色喜劇

手法--就在地下人幾乎要徹底放棄希望的時候,官員,又再

度出現在他的視線當中:



   「距離我的敵人有三步遠的時候,我突然拿定了主

    意--我閉上雙眼,我們全速地肩對肩撞在了一

    起!我寸步未讓,已完全平等的態度對著他走過

    去。當然,我傷得比較厲害,他比我強壯許多。

    但那並非事情的關鍵。關鍵是我達到了我的目的

    ,我保持了我的尊嚴。我沒有退縮一步,讓我自

    己在大庭廣眾下和他享有同樣的社會地位。」



 地下人採取了有魄力的果斷行動,改變了自己的生活--噢

我們暫且不論在「現實」當中改變了什麼,心理層面的改變卻

是不容忽視的。無論自我否定或者失敗,都不能再將事情扭轉

回去,地下人的自覺使得他自己成為了一個「新人」。



 這個場景如此強而有力地以戲劇化情節描述了爭取人權的鬥

爭過程。為平等、為尊嚴、為得到承認。



 是這樣的。惟有當我們意識到自己「正在為了那個比我們更

強而有力的誰而讓開人行道」,我們才有可能下定決心要站穩

腳步,和他衝撞、對峙、抵抗。即使知道受傷的機會甚大,但

若我們始終選擇側身讓路的話,五年後、十年後、二十年後,

當我們遇到那個強而有力的某個誰,我們仍然只能選擇低頭。



 最恐怖的是,五年後、十年後、二十年後,會不會有比強而

有力的誰更加強而有力的人出現在涅夫斯基大街上呢?



 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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