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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年生,宜蘭人。紅樓詩社出身,臺灣大學新聞研究所碩士。現於資本市場討生活,頭不頂天,腳不著地,所以寫字。   曾獲文學獎若干。著有現代詩集《青春期》,《嬰兒宇宙》,《偽博物誌》,《我只能死一次而已,像那天》,《嬰兒涉過淺塘》;散文集《樂園輿圖》、《棄子圍城》、《天黑的日子你是爐火》、《阿姨們》。作品多次選入年度散文選、年度臺灣詩選,以及《七年級新詩金典》、《港澳台八十後詩人選集》等選本。   Contact email: yclou342011@gmail.com

Oct 10, 2010

〈少女的房間〉

  --讀神小風《少女核》。台北:寶瓶出版



  (妳知道嗎。當我聽到妳的回答,我就決定去押下那個按鈕……



  當我來到少女的房間,觸目所及是細細密密字字句句,如少女輕笑如符咒如花影如一個無傷大雅的惡作劇,那些有所謂無所謂的一切指物命名,在瑣碎的、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生活空間中,必須興味盎然地吞食所有名稱與意義,經過反芻或哪怕只是一時的興致,專斷地號令調度它們。燈泡是一天的開始,姊姊是死了,鍋碗是子宮,櫃子是拉開就可以看見世界。表面上看來字與字毫無邏輯地陳列在那裡,彷彿少女在某些進退失據的片刻,說謊或者不說,真心話或大冒險,一個決定就將導致世界的毀壞。

  然後少女後悔了當初不該做了那個決定,於是退回自己的房間,縮為一個核,去塗抹、去改寫這她惟一能夠掌握的小小空間。

  是的,少女們在這裡,當然是自己的女王。

  神小風在《少女核》一書中,以姊妹間渴望彼此靠近的貧瘠荒涼為經線,以現實與想像空間的隔閡為緯線,交織出一片充滿細小傷害的感性能量。彷彿,只要傷害再多累積一點點,少女們就真的要壞到底了;只要按下牆上的核,房間就會爆炸,城市就會爆炸,世界就會爆炸……



  (我們一起離開好不好?



  為了完成自己的願望,世界會變成怎樣都無所謂。這是許多啟蒙敘事背後隱然的母題。《新世紀福音戰士》如此,《X》如此,《少女核》也是如此。我無意在這裡著墨小說中建構起來所謂「當代少年少女流行文化」,那些包含了網路遊戲UT聊天室離家出走攻略手冊乃至於菜市場舊書店邱妙津等等,一切看似衝突事實上卻絕無扞格地存在著的事物。因為那本來就是少女的世界。

  讓我著迷的,卻反而是〈茉莉姊姊〉一章裡頭,那些決絕地自戕自害自殺的少女們,如旅鼠的隊伍般,排列在巨大不可逼視的現實人生,最後眼都不眨地死去--少女們想的究竟是什麼呢?

  神小風的故事雖然從一對離家出走的姊妹開始,寫的卻是少女那如核一般堅硬的自我。姊妹雙生,是一體兩面,血緣是鏡,離家出走是表面,傷害與害怕受傷害,才是真正的內裡。虛實交錯間何處是原本的房間,何處是後來的居所,都已經不那麼重要,神小風渾然天成的雙線敘事,把作者的腦(杏仁核?)一剖兩半,中間的胼胝體如何連結兩個腦半球,兩個房間兩個人,才是這部小說的終極核心。



  (如果沒有,就好了。如果沒有妳就好了。



  少女們無疑是容易受傷的一種生物。必須透過真心話大冒險來探測彼此忠誠度的底線,少女面對的外在世界,是一個包覆著甜美糖衣,實則充斥各種秘密、謊言、和欺騙(且是用單純貞潔無害的表情示現於少女),世界是如此多刺又易碎,鬼從那些字句裡鑽出來,伺機而動。

  所以少女躲回房間,縮成一個核。門關上。不再打開。

  在外頭的是姊姊或者妹妹,或在裡頭的是誰,都無所謂。重要的是,妳想不想去把門打開,讓核成為一棵樹,讓樹開出花朵。小說行文瀰漫著純潔的死亡,甜美的傷害,以及真誠的欺騙,這些細小傷害的感性能量逐步累積,終於壓碎了少女最珍貴、最亟欲保護的核。受傷以後,還可以毫不猶豫地打開、重來嗎?神小風殘忍地剝開了少女核的真相,但溫暖地告訴我們,想要撫平傷口的解答其實非常簡單--

  妳甚至不必按下引爆鈕,妳只要站起來,走過去把門打開。

  之後世界會變成怎樣都無所謂。因為打開門讓她進來,是妳的願望。妳一直都這樣期盼著。






--神小風(2010)。《少女核》。台北:寶瓶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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