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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年生,宜蘭人。紅樓詩社出身,臺灣大學新聞研究所碩士。現於資本市場討生活,頭不頂天,腳不著地,所以寫字。   曾獲文學獎若干。著有現代詩集《青春期》,《嬰兒宇宙》,《偽博物誌》,《我只能死一次而已,像那天》,《嬰兒涉過淺塘》;散文集《樂園輿圖》、《棄子圍城》、《天黑的日子你是爐火》、《阿姨們》。作品多次選入年度散文選、年度臺灣詩選,以及《七年級新詩金典》、《港澳台八十後詩人選集》等選本。   Contact email: yclou342011@gmail.com

Dec 31, 2010

2010



難得騎車上班的日子,結束了往常的一天我再次從台北101離開,溫度回升的十二月氣候裡,自然而然往城市南方的路途上,就這麼想起了2010。該如何描述這個年頭,當然我會想要如此開展這捲軸--33首詩,3篇小說,9次演講、發表與分享,雜文散文、導讀與評論近60篇。恐怕是和現在的工作密切相關的,各種量化指標讓人清楚明瞭,感覺到一切曾經存在的軌跡。

若我能武斷把它一分為二,那麼前半與後半,教我的事情是如此不同。在一切孵化為它當今的模樣之前,誰能說得準呢。

其實我每天都想不起來自己發生了甚麼事情,又彷彿記得2009是好消息的一年。然而,我可以一直依賴這些那些的好消息過生活嗎?好消息就像毒品,我越來越習慣了它們的刺激,也就逐漸喪失對於平穩生活的耐性。2010年我彷彿獲得一些動力了,那夜在栢青敦促下一口氣完成了《嬰兒宇宙》的補助申請,我衝刺起來,由於路上繁花朵朵而不免期待終點線上會有掌聲,但2010又是如此平穩靜好一年,我卻一度因期待更多好消息而如毒癮戒斷症狀一般,由於守候肯定的瞬間遲遲未至,而涕泗滿盈。

每一年照例都有些願望。

有些完成,有些守候,也照例有些難以完成的部分。

其實我始終想要過種放肆的生活,恣意的生活。墮落而無所而謂的生活。但我想我始終丟棄不掉的關於日常的規則與節律,好比詩,好比散文。好比臨危受命接下的三少四壯專欄,都一次又一次落實了這被時間所役的人生。

比如說,一步之先地為表演藝術雜誌寫《十年一觀:悲憫自然的身體史詩》文稿,幾度回首盤整2009下半年那陣子,在景美在永和在國家劇院度過的晨昏日暮;比如說,飛了一趟美國幾趟香港,和情人並肩度過幾個週末。又比如說所謂時間之簡省、之縮微,三月初收到一紙免役令確知自己的人生可以和兵戎無涉。

比如說三年兌換了的那紙畢業證書,很輕很薄,又感覺像是甚麼的具體。
拿到了畢業證書回到新聞所的座位上,汗水蒸乾後,在皮膚在襯衫在身體四處,留下膩白的鹽粒。那是時間。又如在多鬆咖啡一待六年,從青春期到青年的詩人,飲咖啡如飲水,談唱高歌的歲月,都在2010年安靜地畫下句點,好像我告別的不只是自己的青春期,而是更厚重的、不能說清楚的甚麼,我畢竟是因此而看得更多了一些吧,或至少至少,學會和我之外的人相處,且更能與自己相處。

蜉蝣、曇花,也都是時間。它們從我身體當中穿行而過,飛射出去,而我伸出手能否就抓住它們如同我跨越時空的罅隙?

只是只是,後來的下半年,竟又更加順理成章地,跨入到一整筆穩當到可能無法更穩當的生活。一種模式,一種固定。一種比研究所生活更規律的規律,時間勒得,緊得,像一襲19世紀的維多利亞馬甲。

我和情人這樣度過了第11個月,12個月,時間過去。13個月,14個月。15個月,然後時間過去。

一年真是無比奇妙的長度,曾經我為過往的他們所寫就,篇章抒情的頌歌我只是就寫了我說,一年真是奇妙的長度,足令人自一切傷害復原療癒,從所有的傾斜當中找回生命的準衡。2010年,於是所有詩歌與讚頌,如今都成為愛情充分的註解了--我還是說,一年真是奇妙的長度,只是我不再自傷自憐,兩人的默契與距離彷彿相互填補,這樣說來我和之前有什麼不同?

快要26歲的我,因為工作之故而終於來到這個世界的現實一面。關於那些我以往所排拒的,即使我仍不能喜歡它,但至少可以站在它前方好好端詳--我是這樣想的,如果我因為道德上的、意識型態上的潔癖,而連認識它的機會都不給予,那麼,我將失去批判它的立場。

我怎能批判一件連我自己都說不清楚的事情?

在許多時候,人們往往誤將情感與道德包裝成論理與諸般堂皇的理由,因此在說服時仍有煽情之必要。所以我之深陷,在某種程度上,其實正是證成了這個體系壓迫個人的特定方式。

幾個月下來,身為財經記者的身分,一方面把我領到另個層次了,曾經活躍的那個左派少年彷彿不再出現在我夢中,但我仍會因為某個盯市看盤的夢境而驚醒。其實我一直都知道答案的,他其實並沒有走開,只要我還願意留一個位置給他。是的,折衷並不意味著必須放棄那些重要的事物。而是學習放棄不重要的事物,去完成真正重要的部分。

2010年,難以形容的年份我又拉哩拉雜說得太多了一些。

寫詩的時候我給自己套上特定的枷鎖,寫散文卻追逐著絕對的自由。至此,詩和散文的邊界在我內心消融,我繼續書寫,感覺偏鋒但繼續書寫。原先所不能想像的,一年下來所寫就的散文竟然比詩篇還厚重許多,那份量甸甸的,壓著,生活本身可能並不因為歲時變遷而有所更迭,書寫技藝的成長,卻讓我有了更多的武器防身。

終究這個世界並非樂園--意識到這件事情可能是2010最重要的收穫,於是我有了《樂園輿圖》,就算自己過早地以特定形式處理某些題材,然而一年下來的書寫,讓我正視自己所無能掌握的巨大,與不可知。

我再次重啟了自己的台北漫遊之旅,一趟又一趟,從那三樓的高度一次次通過。由於這些那些身分的不同,而看出了那些新與舊的,好與壞的,一切都值得歌詠。

敬2010,敬那些完成的時間,與未完成的夢。敬陪伴我度過這年的你們。

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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