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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年生,宜蘭人。紅樓詩社出身,臺灣大學新聞研究所碩士。現於資本市場討生活,頭不頂天,腳不著地,所以寫字。   曾獲文學獎若干。著有現代詩集《青春期》,《嬰兒宇宙》,《偽博物誌》,《我只能死一次而已,像那天》,《嬰兒涉過淺塘》;散文集《樂園輿圖》、《棄子圍城》、《天黑的日子你是爐火》、《阿姨們》。作品多次選入年度散文選、年度臺灣詩選,以及《七年級新詩金典》、《港澳台八十後詩人選集》等選本。   Contact email: yclou342011@gmail.com

Mar 24, 2011

〈週末夜狂熱〉



  少年仔,穿得很趴喔。要去跳舞?前座的運將想是嗅聞乘客香水噴發的隱然花氣,這麼問。我不置可否嗯哼一聲,心裡想的卻是干卿底事?不料運將自顧自往下接,啊反正是星期五嘛連猴子都去跳舞了,你們年輕人在家怎麼可能待得住,想我當年呵……是了,兒時傳頌的順口溜,星期五,猴子去跳舞。

  那會兒都還沒有週休二日呢,也從來沒有人問為何猴子不用上學不用工作,只有星期四要考試,成天穿新衣去爬山甚至逛斗六。後來的週末突然提前在週五來臨,猴子去跳舞了,當然我也是。每個星期困窘的常規循環,到最後養成了週末齊聲前往成為那花枝招展叢簇人群的習慣,卸下日常換上非常的妝。

  我們不可能販賣時間,但城市裡有人販賣著夜晚。

  讓我們齊在舞池裡把剩下的人格跳盡。

  總是期待杯觥交錯令人暈眩的場景,這裡不會有南瓜也沒有馬車,沒有老鼠當然更沒有騎士。玻璃鞋被王子撿到是童話裡騙人的玩意,十二點的大限也從未流行,只因一個美好的週末夜晚總是十二點方才開始。我常想,台北我城五光十色諸般選擇不過如此,可能為的是週末出街去沾染些鬧熱的人間氣息,可能單純不想待在家對著HBO爆米花。等待一通邀約電話的救贖,或乾脆自己約了朋黨,拯救眾生於百無聊賴的地獄。

  約定了十二點某店門口見吧,穿上最潮衣服攬鏡自照相當滿意,跳上計程車揚長而去,往那地底的城國。

  人們對舞廳總有許多的傳說,好比女孩千萬不要喝陌生男子遞來的酒水,好比那些即將破閘而出的性的野獸們,在包廂裡傳遞著大麻煙一個個眼神迷茫,再好比操美式中文發音從來沒有標準過的假ABC、假嘻哈、假潮男,求的不過是殺一炮青春美女看他們講話時色情淫靡的眼神……同時人們又對舞廳懷抱更多的夢想,年輕的銀行家微笑著問,我們是否再開一瓶香檳?無論是灰姑娘或者正牌的公主,可能都比不上那酒漿瓊汁冒泡的誘惑。

  我想麻雀每到週末便想著如何飛上枝頭做鳳凰,燕雀何以不能懷抱鴻鵠之志?可惜了青蛙就算穿得體面也仍然不是王子,明明三十分鐘前邊洗碗邊上髮捲的灰姑娘,化上迷濛煙燻妝就以為自己變身月光仙子白雪公主了。

  有沒有比毒蘋果更甜美的東西?跳一支舞吧,首先讓我們把週間疲累的妝容褪去,仰首飲畢香檳杯中最後幾滴變身藥水。高高在上的唱盤騎師是巫覡是神棍,召喚人群每每來到他跟前頂禮膜拜,滿室的聲音光線彷彿在說,進來吧,這兒也充滿了神明。

  小美人魚的故事誰都看過,拿嗓音交換化為人形短短幾個晝夜。夜的魔魅也是,當我們渴望一個美好的週末夜晚,誰都知道換來的是什麼,儘是挪用了星期六堂皇的白晝,整身子的疲勞痠疼總不免想,我下次再也不要喝酒了。但我們還是喝,日常和非常在夜裡交界並相互滲透,偶一為之的,在城市靜謐的心臟裡面我們喝酒,宛若一場永無休止的飲宴我們喝下寂寞,影子,還有夢,我們喝下遺忘。

  在每一個相同的週末,在下一個相同的週末。











(2011.03.24中國時報人間副刊.三少四壯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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